第二十五章
乡村爱情 by 张继
2024-3-21 21:12
谢小梅离开之后,刘一水更忙了,他现在什么都要亲自过问,人整个瘦了一圈。小李劝他把谢小梅接回来算了,刘一水却觉得让谢小梅回来很难,因为谢小梅想要的东西他现在还不能给她,他还想着王小蒙,他希望王小蒙在他的事情上能够有所转变。
食堂的孙师傅忽然推门走了进来,刘一水看了他一眼,孙师傅说:刘场长,我跟你说个事。
刘一水说:说吧。
孙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还是豆腐的事。
刘一水皱了一下眉头说:又怎么了?
孙师傅说:这两天王小蒙家没送豆腐……食堂天天吃豆腐受不了,可一点不吃也不是个事啊,每天多少要买一包吧?我来请示一下,咱是买王小蒙的豆腐呢,还是到外面买?
刘一水烦躁地说:你随便吧。
孙师傅答应着走了,但是刚走两步,刘一水又叫住了他,不让他去了,他想自己到王小蒙家去一趟,趁这个机会再跟王小蒙谈一谈。他先给王小蒙打了一个电话。王小蒙正好刚从县里回来,也想跟刘一水好好谈一谈,就跟刘一水约了一下时间和地方。一切都显得郑重其事,刘一水激动了一下,去的时候竟然专门收拾了一下头发。王小蒙却不想给他留一点希望,一见到他就说:一水哥,这么多年,我们家没少受你的照顾,我和我爹娘都心里有数,可你想要的东西我又不可能给你,所以,我认真想了想,以后我们家的事情,你就不要管了。
刘一水的心一下子凉了,他说:小蒙,你怎么说这样的话?难道我们做不成夫妻,连朋友也做不成吗?
王小蒙不得不说:事情就是这样,有时候这两种情况难分难解,再这样下去,我怕耽误你。
刘一水说:我不怕耽误。
王小蒙说:你不怕,我怕!
刘一水怔了一下。
王小蒙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,就缓和了一下口气,说:你去找谢小梅吧,她比我更适合你。
刘一水却说,他真正喜欢的是她王小蒙。王小蒙感到他们谈不下去了,就说:一水,别固执了,不可能的。刘一水还想说什么,王小蒙已经不愿意听了。
这几天谢永强一反常态,把当老师时穿的几身衣服都脱下来,换上旧衣服,也不再看书,每天一大早就出去,连着好几天都是这样。谢广坤感到很奇怪,有一天就悄悄地跟在后面去看他干什么。谢永强其实也没有走远,出了村就去了村北的山上,在山上走来走去,一面坡一面坡地走,有时候也会停下来捡起一块土或者一块石头看上好大一会儿。谢广坤想,那东西有什么看头?他不明白谢永强是在干什么,担心这样下去这孩子会出毛病。回到家想来想去,他觉得还是要给谢永强找个事做,就捉了两只鸡提着去求齐三太。
齐三太看见他的鸡就说:我这回可是不敢吃你的鸡了,有什么事你说什么事吧。谢广坤的老脸红了,不过该说的话却一句也不能拉下,他说:齐镇长,我实在是没有法了才来求你。永强辞职是不对,不过话说回来了,老师那个位子看样子不适合他,大材小用了,他委屈啊!我求求你,无论如何再给永强找个地方,你总不能看着他把一肚子学问给糟蹋了吧。在谢永强的事情上,齐三太真是实心实意的,可是最终没有做成,他不敢说大话了,更不敢答应谢广坤。谢广坤却不想放弃,他想到举报长贵的事,他想把这事再提一下,或许能打动齐三太,他说:看在我举报长贵的事上,你也要帮我一把啊。
他不提这个还好,一提齐三太的表情就变了,他说:别提你那个举报了,好好的人,你说什么瞎话啊。
谢广坤急了,一再表白他说的是真话,还发誓说,有一句假话,就让他不得好死。齐三太已经通过王霞搞过调查研究了,不光不信他,还更生气了,说:我还有事,你走吧。
谢广坤又回到他来的目的上,说:那永强的事……
齐三太说再说吧,说着就关了门,向大院外面去了。谢广坤呆了一下,说:再说,还不是什么都没说?奶奶的,糊弄人啊,难道就这么完了吗?
齐三太本来想到外面办公室躲一躲谢广坤,走到半道上忽然想去水利站看看长贵,问一问他工作上有什么困难,就拐了一个弯。
长贵正在跟同事探讨着作风问题。这几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,对这个问题十分关心。
长贵问,这作风问题要是在机关干部身上发生该怎么处理。
同事说这还不简单,开除!同事说完有些奇怪地看了长贵一眼。长贵连忙解释,说他只是随便问问。
齐三太走进来,见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,就向长贵招了招手,让他出来。长贵紧张起来,他想,这回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,走到齐三太面前不由得发起抖来。齐三太有些奇怪,问他怎么了。长贵抖了一会儿,就主动承认起错误来,说:我错了。齐三太本来是想关心他一下,听了这句懵头懵脑的,问长贵什么错了,长贵就说我不该骗你。这话一开头想刹也刹不住,长贵就一股脑地把王云到村里的前前后后都讲了出来。齐三太气坏了,指着长贵的鼻子说:王长贵,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,连我也敢骗啊!你……你让我在王霞面前怎么交代啊,你气死我了!
长贵也觉得怪对不住王霞的,想去齐三太家给王霞磕一个头。齐三太摆着手让他最好别去,王霞见了他还不把他吃了。
下班后齐三太小心翼翼地跟王霞解释了一下,王霞少不了对齐三太一阵数落,齐三太很没有面子,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。王霞还要找长贵理论,齐三太说这事越理论越不好看也不好听,到此为止吧。王霞想了想,再折腾确实没有什么意思,就给王云打电话,让她抓紧回来。
接电话的是谢大脚,谢大脚听见王霞的声音,就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,问长问短,王霞没好气地说:我不跟你讲话,你让王云接电话。王云走过来,王霞说的都是客气话,总体意思是这件事怪对不住她的,让她受委屈了。王云却笑了几声,说这事她都知道了,谁都不怪。王霞吃惊地说:你既然知道,干吗不对我们说?你脑子进水了?王云实话实说,告诉王霞,她怕三太知道了会影响长贵的工作。王霞叹着气说:你倒会替他考虑,他怎么不想着你呢?你快回来吧,我这就让人去接你。王云看看谢大脚,说:先别接我了,我跟谢大姐处出感情了,我再呆几天就回去。谢大脚的心宽了起来,提醒王云为长贵说几句好话,王云就提了一下,王霞不高兴了,说:你别替他求情,我饶不了他!
谢大脚的心情就沉重了一些。天还没黑呢,她就站在门外向村外方向看。她猜想长贵今天非喝醉不可,不大一会儿却看见长贵骑着自行车稳稳当当地来了,一点酒意也没有。谢大脚迎上去,问:咋没喝呢?
长贵说:没喝,我给你留着呢,一会儿咱好好喝。大脚,我把咱的事都跟齐三太说了,全说了。
谢大脚点了一下头,说她都知道了,又问:那你的工作呢?
长贵笑着说:完了,完了,能不完吗?不完才怪呢。
谢大脚说:你想开点。
长贵说:我想了一路了,想开了。走吧,咱去喝一杯。
谢大脚说:去哪里喝?
长贵说:去饭店。
谢大脚说:跟我在一起吃饭不怕了?
长贵说:不想升官了,还有什么怕的。
谢大脚看看周围说:你不怕,我还有点怕呢。
长贵说:你怕什么?
谢大脚说:你说我怕什么?别忘了,我还没离婚呢。
长贵说:这不正离着吗?
谢大脚说:哎,你说李福他要硬是不离怎么办?
长贵也不知道,就说:你说。
谢大脚说:你看看,我要是知道了还问你吗?
长贵想了一下,说: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,只要你想离,没有离不掉的,对不对?
谢大脚点了一下头,又说:我离了,你可别再不要我。
长贵笑起来,说:开玩笑,都这样了,我还能不要你?
谢大脚跟王云打了一个招呼,让她也一起去。王云不去,说她想趁这个机会洗个澡。
谢大脚走后王云就关上门,烧了一大锅水,不紧不慢地洗了起来。水很热,一屋子都是雾气,正洗得高兴,李福忽然推门进来,把个王云闹得心惊肉跳。李福知道是撞上了不该看的东西,几步就跳到了门外。王云在里面大骂李福流氓,李福解释他是来找谢大脚,并不想看她,还说都这岁数了,也没什么看头,把个王云气得半死,一生气就把手里的毛巾扔了出来。毛巾是湿了洗澡水的,打在李福的头上,疼虽然不疼,怪难看。他连忙走出来去找谢大脚,他分析谢大脚可能在长贵家里,二话不说就砸起长贵的门来。
香秀正跟李大国在家呢。李大国已经来了一会儿,见长贵不在家,忽然有了点想法。他看着香秀说:有点饿了。香秀从厨房里端来剩饭剩菜,想让李大国随便吃点。李大国却来了邪念,他说:我肚子不饿,心里有点饿。
香秀明白李大国指的什么,说:神经病啊,你在说什么?
李大国不说话,两只眼睛盯着香秀不放。
香秀紧张了一下,说:你想干什么?
李大国一把把香秀拉到沙发上说:我想吃你。
香秀挣扎着说:你放开我!李大国,不把房子弄好,不准碰我,你忘了?
李大国说:房子我会买的,你放心……
李大国在香秀的脸上亲吻着。
香秀着急起来,命令李大国放手。李大国笑着说:都到你身上了,再放开实在有点可惜……香秀你就听我的吧,求求你了。
香秀反抗着不同意。
李福的砸门声一阵阵地传过来。
李大国不得不住了手,两个人对看了一眼,都有些紧张。香秀白了李大国一眼。李大国关心的却是门外,他说:我怎么听着是李福在叫呢?这个该死的,我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。
李大国站起来要向外面走。香秀拉住他说:别出去惹事了,他一定是来找谢大脚的,我爸弄不好有麻烦。
李大国说:那怎么办?
香秀说:别把他放进来,他进来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呢,快把灯关上。
李福看见里面关了灯,砸得更起劲了,说:你把灯关上我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了,是不是?你谢大脚行啊,你给我出来!你听见了吗?还有长贵,再不开门我就爬墙了。
香秀和李大国都觉得李福有点过分,就走了出来。香秀大声问:李福,你干什么?
李福怔了一下,看了看李大国,有些吃惊:你怎么也在这里?
李大国没好气地说:别问我了,你这是干什么?
李福说:你表姑谢大脚呢?
香秀说:你找谢大脚到我们家来干吗?你去你家找啊。
李福说:我家里没有,她是不是在你家?
香秀说:你凭什么这么说?
李福说:我凭什么?我凭感觉!
香秀说:好,你进来找吧,你要找不到,别怪我说话给你听。
李福说:找就找。
李福冲进去。李大国也要跟进去,香秀拉住他,说:你跟着去干吗?还不快去!
李大国不明白,问:去哪里?
香秀说:傻瓜,还能去哪里,去饭店给我爸报信啊。
李大国连忙跑了出去。
李福在长贵家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找着谢大脚。香秀在一边冷冷地看着。找了一会儿不见踪迹,他疑惑地问:怎么会没有呢?
香秀说:李福,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?
李福想了想说:你别先发火,你说你爸去哪儿了。
香秀说:我凭什么告诉你?你是警察啊?
李福说:你告诉我,长贵是不是跟谢大脚一起出去了?
香秀说:你是什么人,我有必要告诉你吗?你快点走,你要不走,我这就打电话报警,说你私闯民宅,你信不信?
李福一点也不害怕,他说:我还要告长贵拐骗良家妇女呢。
香秀说:好,咱们一起告。说着抓起了电话,李福见香秀来真的了,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,慌张地走了。香秀无力地放下电话。李大国跑进来说:没事了,没事了,我坏蛋表姑父走了吗?香秀不说话。李大国在房里看了一圈,自言自语地说:走了。
香秀看了他一眼,生气地说:你也不是好东西,快点滚!
李大国还没见香秀发这么大脾气,害怕了,连忙说:好,我走,我走。他走得很狼狈。
谢大脚已经回家了,她的脸上多多少少带着一点酒意。李福质问她去哪儿了。谢大脚不说,她想不清楚是说了好还是不说好。李福好像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件事情,他拉过一把椅子,往谢大脚面前一坐,继续追问着。谢大脚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来,说:我想去哪儿去哪儿,你管不着!
李福生气了,站起来大声说:你再说一遍!他大概是想动粗。
王云正在后面忙着,听见动静,感觉有点不妙,跑出来在李福眼前晃了一下,说:怎么,你还想打架?
李福不乐意了,说:她是我老婆,我想怎么管怎么管。
王云说:她还是我大姐呢!你要管,先问问我同意不同意。
李福嘲笑地看着谢大脚说: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?你们就是两个我也不怕。李福说着,走向谢大脚问:你是不是跟长贵在一起?
王云挑衅说:大姐,你就告诉他你跟长贵在一起,看他能怎么着你。
谢大脚受到了鼓励,胆子大了起来了,说:对,我就跟长贵在一起,你怎么着?
李福火了,举起手就要打谢大脚,王云在后面一下子抱住了他。王云的块头很大,抱得也紧,李福竟动弹不得。王云又说:大姐,你说把他放到哪里?
谢大脚说:把他放到大门外。
王云真的抱着李福扔了出去,并且关上了门。李福没想到结果会这样,在门外叫喊着。王云做完了,却觉得有些于心不忍,说:天怪凉的,别冻坏了他。
谢大脚说:把他放进来,咱们两个又不得安生了。
王云说:那我去给他送条毯子吧。
谢大脚说:怎么发善心了?
王云说:不是发善心,我觉得是我把他弄出去的,心里怪不好意思的。
谢大脚说:不用给,以前我把他关到门外的时候,他在外面站一会儿就跑回城里了。
王云笑了,说:怎么,以前也经常关?
谢大脚说:一吵起来不是我关他,就是他关我。
王云停了一会儿又说,我到门外去看看吧。她没等谢大脚答应就出去了,看了看,李福果然走了。她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王小蒙家的豆腐生意越做越大,单靠家里的几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。王小蒙想招几个工人,就跟王老七商量了一下,王老七说:我老了,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。话里虽然对王小蒙有点不满意,却也说出了心声。王小蒙就自己做主,想先招两个。她还在外面张贴了一张广告。谢广坤看见这张广告,兴奋了一下,跑到家里就跟谢永强说:你刚辞职,王小蒙就把广告贴出来了,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你去她那里上班吗?他甚至劝谢永强去王小蒙那里应聘,谢永强哭笑不得。谢广坤说:多好的机会,你怎么不去呢?谢永强说他不会去的,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个计划,马上就要实施了。吃过早饭,他就骑着自行车,带着一包从山上取来的泥土去了县农技中心,请他们给鉴定了一下,鉴定的结果更坚定了他的想法,他决定在村后的山坡上开发出一片果园。谢永强被这个想法激动着,他渴望能通过这片果园来改变自己的现状,来实现自己的梦想。
从县城回来的路上,他遇见了送货回来的王小蒙。王小蒙停下车,让谢永强上车一起走,谢永强却不上。王小蒙不高兴了,说:永强,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。
谢永强沉思了一下,说:小蒙,你知道我现在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?
王小蒙说:什么感觉?
谢永强说:我忽然感觉我们两个真的不一样了。
王小蒙说:我们?
谢永强说:你和我,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。
王小蒙似乎明白过来,说:我一个做豆腐的,你怎么这样说?
谢永强说:你活得多踏实,再看看我……哈哈,这才几天的时间,我们就颠倒了一个个儿,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残酷,你想都想不到。
王小蒙说:我看你的精神状态比前段时间好多了,你别这么悲观好不好?况且在我心里,你还是那个永强……
谢永强说:可是,在我心里你已经不一样了。
王小蒙说:我怎么不一样了?就因为我现在穿得时髦了一点,事做得大了一点吗?
谢永强说:我不是说你,我是说我在你面前的感觉。小蒙,在你面前我真的很自卑……
王小蒙说:你别这么想好不好?
谢永强说:我能不这样想吗?小蒙,我走了。
谢永强骑车走了。
王小蒙心情复杂地看着他。前面是一条小河,水很浅。永强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和勇气骑车冲过了河,水花溅起多高。
王小蒙看着谢永强的背影,想起许多往事来,点点滴滴,闪闪烁烁,忽然有一丝眼泪流出来。回到家里,她的眼睛还是湿的,王老七看出来了,感觉小蒙什么地方不太对头。小蒙娘说:这孩子一定又有心事了。
王老七想了一下,没说话。
小蒙娘接着说:老头子,咱小蒙不是从前了,事多了,也大了,她想跟谁好就跟谁好,你千万别干涉了。
王老七叹了口气,说:不干涉了,干涉也没有用啊!